荀衍这趟还是来埋骨灰的，埋的是沈毓在京城的那副身体烧成的骨灰。
沈毓面无表情地捧着骨灰坛子，问着荀衍：“你是怎么认出我的。”
“你看。”荀衍反手掏出一包裹物件，那把染朱扇，那晚画就的杏花林和话本初稿。
沈毓接过来打量：“这有什么？”
荀衍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光：“你的字画，还有署名。”他伸出手指着不起眼的一处。
那里赫然“清乐”两字，是沈毓一时兴起写的。
“清乐，是你给我取的字。只有你我知道。”荀衍垂眼，他的耳尖微微泛红，“那晚你在叫我清乐。然后我知道……是你回来了。”
沈毓挑挑眉：“是，所以你看着我去春意楼，然后死了。”荀衍的脸色骤然苍白，他偏过头：“对，我那时候还是恨你。裴怀，我巴不得你死了才好。”
然后话锋一转：“只是后来我才明白，你当年遭受的种种非议。”他的眼神晦暗不明：“所以我……”
沈毓拿过他手上的染朱扇，低头展开细细看，着淡然道：“所以你杀死了自己，那么为什么要来找我？又是怎么知道我就是裴怀。”
“我也不确信。”荀衍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箫，“只是想来试试。就这样吧，见上一面就好……”他几欲哽咽，沈毓想到了他之前的癫狂模样。
荀衍拂袖要走，沈毓轻轻地扣住他的手腕，声音微微颤抖：“清乐，过去的这些都抵了，怎么样。”他不期待眼前的人会转身：“不管是裴怀还是荀衍，都已经死了，为何要在乎这些死人。”
荀衍低头不语，他沉默地抽出手：“好。”
自此裴怀成了沈毓，荀衍成了秦越，过去的他们早就已经死了。
空留林中杏花落。
荀衍或者说是秦越，正如之前一样成了扬州城的一名茶商，兼营一家书铺子，卖裴怀当年写过的话本子。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的事，日子过得也是逍遥自在。
扬州城里人都知道，这位乐善好施的秦茶商是沈公子的挚友，若不是因为他怕是难以在城里立足。
沈毓只笑笑懒得辩驳，他和秦越之间僵持了三年而后，关系才渐渐缓和，到最后总算走到了一块。
却也是淡淡的，算起来相识相知也有二十余年了，说害臊点正如老夫老妻一样。
至于以往的那些，恍然地如一场大梦，不值多提，今世人行今时事。
沈父温氏也是知道秦越存在的，沈毓带他回家也算是见了这一世的爹娘，他们俩虽一时不能接受最后也是认了。富家子弟所谓的好男色不过是一时兴起，养几个娈童的跟风，往往没有真心诚意的。